2013年5月6日,中东所所长刘中民教授在《东方早报》发表评论文章《意识形态是“基地”组织全球影响力的核心》(见《东方早报》2013年5月6日第A11版),全文如下:
意识形态是“基地”组织全球影响力的核心
从长远看,“9·11”事件以来恐怖主义所呈现的本土化、网络化、分散化、高科技化、草根化、个体化、意识形态化等发展趋势依然存在。意识形态的全球化无疑构成“基地”组织的核心影响力。
2013年4月,从车臣经中亚进入美国的恐怖分子制造了波士顿爆炸案。事实表明,以“基地”组织为核心、以“基地”组织分支机构为主体、以亲“基地”组织的恐怖力量为外围的全球恐怖网络,以及在“阿拉伯之春”后逐步完成调整的恐怖主义意识形态仍具有重要的全球影响力。
自2010年底阿拉伯大变局爆发和2011年5月本·拉丹被击毙以来,西方多认为“基地”组织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伴随美国在中东实施战略收缩和在亚太实施再平衡战略,反恐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也相应下降。由于恐怖活动主要集中于持续动荡的西亚北非地区,以及美国反恐战略的收缩,国际社会对恐怖主义的关注度呈明显下降的态势。
近两年来,在从东南亚、南亚、中亚、西亚到北非的“动荡弧”地带,除东南亚的恐怖主义相对沉寂外,其他地区仍是恐怖主义泛滥的重灾区,并尤以“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和马格里布分支的活动最为猖獗。据2012年12月初澳大利亚经济与和平研究所(IEP)发布的全球恐怖主义活动最猖獗的国家排名中,伊拉克、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也门、索马里、尼日利亚等排名靠前的国家都处在“动荡弧”地带。
西亚北非动荡以来,北非马格里布、萨赫勒-撒哈拉地区、阿拉伯半岛(尤其是也门)、叙利亚等地区和国家已成为国际恐怖主义泛滥的重灾区,伊拉克等传统重灾区的恐怖主义也有强劲反弹之势。而伴随叙利亚冲突不断加剧,“基地”组织和全球伊斯兰极端势力大肆向叙利亚渗透聚集,叙利亚已成为继阿富汗、伊拉克之后恐怖主义的又一大本营。
发生在美国波士顿的恐怖袭击事件和中国新疆的暴力恐怖事件表明,恐怖主义并非仅在形势动荡的西亚北非地区活动猖獗,它们在包括美国、中国、俄罗斯等世界大国在内的广大地区仍有着重要的影响力。其影响力不仅来源于蛰伏于全球范围内的恐怖网络,而更为关键的是“基地”组织的意识形态调整能力,以及通过网络传播等手段的扩散传播能力,使其仍然具有全球影响力。
西亚北非动荡以来,国际社会认为“基地”组织遭遇了严重挫折。有美国学者将这种挫折总结为五个方面:第一,在阿拉伯政权垮台的过程中,“基地”组织并未发挥领导作用,突尼斯、埃及和利比亚的变化都是在没有“基地”组织任何有实质意义的介入的情况下发生的。第二,以和平方式进行的突尼斯、埃及的民众抗议浪潮,以及利比亚在北约支持下的暴力革命,都与“基地”组织所谓“圣战”是推翻现行政权唯一方式的主张相悖。第三,世俗独裁者被推翻后,“基地”组织关于建立实施伊斯兰教法统治的伊斯兰国家主张,对于转型阿拉伯国家并不具有吸引力。第四,“基地”组织对“阿拉伯之春”的反应缓慢、滞后,在突尼斯、埃及抗议浪潮发生数周后,“基地”组织才做出反应。第五,推动“阿拉伯之春”的政治理念与“基地”组织的基本价值观相矛盾,民族主义、民主主义、世俗主义等发挥了主要作用,而不是“基地”组织的伊斯兰极端主义。
以上分析固然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伴随时间的演进,“基地”组织为摆脱被动局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意识形态调整,并突出表现为“基地”组织领袖扎瓦赫里通过网络发布的题为“希望与喜讯系列”(Hope and Glad Tidings Series)讲话,其内容主要包括:
第一,扎瓦赫里将“阿拉伯之春”视为实现“基地”组织目标的一部分。“阿拉伯之春”的目标是推翻世俗的独裁者,这与“基地”组织的目标并不矛盾,推翻世俗独裁者并不意味着斗争的结束,更长远的目标是建立“基地”组织倡导的所谓穆斯林共同体。“阿拉伯民众起义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伊斯兰的方向,他们揭竿而起旨在推翻涂炭穆斯林生命、妨碍伊斯兰目标实现的美国的代理人政权。”扎瓦赫里针对埃及发出的呼吁强调:“我的埃及穆斯林兄弟,一个腐败的统治者已经被推翻,但腐败的统治依然存在……我们的目标是实现伊斯兰的统治……最大的灾难是刚刚掌权便陷入非伊斯兰的统治。”
第二,扎瓦赫里对“阿拉伯之春”后建立的非伊斯兰政权予以强烈谴责,呼吁穆斯林民众建立实施伊斯兰教法的伊斯兰国家。扎瓦赫里对革命后阿拉伯国家的选举予以了强烈谴责。他谴责突尼斯伊斯兰复兴党“发明”了一种令美国国务院、欧盟和海湾领导人满意的伊斯兰,这是“一种满足自身需要的伊斯兰”,是“丧失了圣战的伊斯兰”,而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也“已经放弃了建立合法的穆斯林政府以取代现行世俗政府的追求”。
第三,“基地”组织试图将阿拉伯国家的内部挑战与外部挑战联系起来,不断警告穆斯林民众在进行内部反独裁斗争的同时,不要忘记反对外部敌人即西方和美国的根本目标,要继续进行反对西方的“圣战”。
扎瓦赫里呼吁反抗独裁的穆斯林民众要时刻铭记,“你们的兄弟——穆斯林游击队员与你们在一起与共同的敌人战斗”;“我们确信所有的穆斯林都是穆斯林游击队的战友,真主希望我们不遗余力地将克什米尔、菲律宾、车臣、伊拉克和巴勒斯坦的穆斯林从占领者手中解放出来。我们祝福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和叙利亚的起义,我们都在与他们一起进行反对美国及其帮凶的战斗。”
第四,伴随叙利亚陷入久拖不决的内战,扎瓦赫里宣布把在沙姆地区(包括叙利亚、黎巴嫩、约旦)建立伊斯兰酋长国作为“基地”组织的新战略。有阿拉伯专家认为,叙利亚危机若久拖不决,当地的圣战组织很可能会发展成“基地”组织沙姆分支,其活动范围将覆盖整个沙姆地区。成立于2011年底的“胜利阵线”(Al-Nusra Front),不仅频繁在大马士革、阿勒颇、代尔祖尔、霍姆斯等地制造爆炸事件和绑架事件,而且已经明确表示效忠“基地”组织。
事实表明,伴随转型阿拉伯国家陷入严重困难和叙利亚危机久拖不决,“基地”组织已初步摆脱“阿拉伯之春”初期的被动局面,并积极通过意识形态调整,积极利用中东北非地区的持续动荡,并力图将“阿拉伯之春”的发展纳入“基地”组织的轨道。
从长远的角度看,“9·11”事件以来恐怖主义所呈现的本土化、网络化、分散化、高科技化、草根化、个体化、意识形态化等发展趋势依然存在,并对中东地区安全和全球安全构成重大威胁。意识形态的全球化无疑构成“基地”组织的核心影响力,而国际反恐无疑仍将任重而道远。
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