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国家建设海军现代化的新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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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New Ambitions at Sea: Naval Modernisation in the Gulf States
【作者】Kévin Thievon
【日期】June 6, 2023
【机构】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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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文少彪（350普京集团新网站）
【期数】第267期
【日期】2023年6月15日
一、阻碍海湾国家发展海军的历史因素
历史上阻碍海合会国家海军发展的主要因素有九个，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分别是：美国海军的“保护诅咒”；对海洋威胁的感知较差；海军意识处于低水平。
首先，美国海军的“保护诅咒”始于卡特政府时期。布热津斯基称“任何外部武装试图控制波斯湾地区的企图，将被视为对美利坚合众国重大利益的攻击”。1980年1月，美国政府发表国情咨文，奠定了军事参与海湾地区的基础。美国的军事承诺，消除了海湾国家领导人在锻造强大海军力量过程中做出艰难选择的压力，最终阻碍了海湾国家海军的发展。
其次，对海洋威胁感知较差：“保护诅咒”使海湾国家对直接海洋威胁缺乏认知，集体安全架构从未显著提升。直到2010年左右，海湾国家的威胁认知主要源于逊尼派和什叶派团体间的极端主义活动以及对领土入侵的担忧。2006年至2010年间，亚丁湾、索马里海和霍尔木兹海峡附近的海盗活动增多，但并未明显提升海湾国家的威胁感知。海湾国家优先考虑个人利益而非集体利益，并将海上安全寄托在与美国的合作上。这些国家认为，国防一体化将不可避免地有利于该地区最强大的国家，且美国的存在比不确定的集体安全前景更可取。这也是为什么海合会的集体安全机制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不包括海军联合行动。海合会一项海军倡议直到2016年才生效，旨在对从海湾到亚丁湾的国际水域进行巡逻，但似乎还没有采取联合行动。
再次，低水平的海军意识：说明了为何大规模收购不能形成强有力的海军。“海军意识”包括具有连续航行意愿的船员精神、建造与运营维护船舶的持久决心和高技术技能。发展有能力的海军力量需要长期和坚定的意图。在海湾地区很少有海军学院，历史上海湾国家也没有建立海军来征服其他国家。但是，阿曼是个例外，它的海军能力受到其帝国历史和英国经验的推动。
二、促进海湾国家海军现代化的原因
在过去的十年里，阻碍海湾国家海军现代化的主要因素是美国的存在，而美国一直试图重新调整其在该地区的姿态，这在海湾国家激发了新的国防思维。与此同时，伊朗在海上的威胁有所增加，增强了能力并越来越自信地宣扬其海军雄心，推动大多数海湾国家快速重整海军军备。
首先，美国的战略调整。自2010年以来，美国的外交政策已经导致海湾国家预计美国迟早会从该地区撤离。在经济方面，由于页岩气的繁荣，美国日进口石油总量（包括原油）从2007年的近1347万桶下降到2021年的847万桶；2019年11月，美国甚至成为了石油净出口国。在政治方面，20世纪末到2010左右，美国高级官员的声明暗示了美国在该地区即将重新调整姿态。与此同时，海湾国家在地区安全问题上的看法开始与美国产生分歧。美国希望在不必解决次国家威胁的情况下维持现状，但大多数海合会国家都高度关注国内安全——尤其是穆斯林兄弟会的崛起和巴林的动荡。所有这些因素导致海湾国家判断，美国将进行战略收缩。2019年是一个转折，由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袭击沙特石油设施，而传统上被认为亲海湾盟友的共和党特朗普政府选择不进行干预，这创造了一个先例，破坏了美国对沙特的隐性安全保障。美国在该地区的打击力量（航母编队等）部署明显减少，也被视为安全联盟动摇的迹象。此外，从海湾地区的角度来看，美国对该地区的政策——尤其是对伊朗的政策——有时被认为是不一致的。
其次，伊朗海上威胁上升。目前，除海盗活动外，对海湾国家的海上威胁来自伊朗及其盟友胡塞武装。伊朗自2016年起采取了进攻性海军战略，意图扩大其海上能力覆盖范围，从而减少对其边境的威胁。在预算方面，2021年伊朗将伊斯兰革命卫队海军（IRGCN）和伊斯兰共和国海军（IRIN）的开支分别提高了58%和53%，目前正在扩大其在海上的领先地位。在战力方面，伊朗拥有该地区最大数量的巡逻部队、沿海战斗人员和快速攻击艇，其目的是优先考虑大规模机动和速度，以发动不对称攻击。在海湾地区，伊朗拥有最多的潜艇和最强的水雷战能力。这些措施对攻击油轮或采取“蜂群战术”来隔离和压倒目标很有用。
近年来，在海湾及周边地区发生的一系列海上事件的数量和复杂程度都有所增加。例如，该地区军火走私增加，美国在2021年缴获的非法武器数量是2020年的3倍。伊朗海军能力发展适用于广泛的炮艇外交战略——对秘密和灰色地带的活动有用，但如果在海上发生对抗时需要强大的武力姿态，伊朗真正的海军能力可能还是不够的。此外，也门冲突和胡塞运动的兴起，威胁到曼德海峡的商业航运，这些因素成为沙特和阿联酋海军现代化的催化剂。
此外，南红海地区目前是热点。也门冲突加剧了红海航道和周边国家海岸面临的安全风险。胡塞组织的威胁、伊朗的存在及非洲之角的不稳定，迫使海湾国家扩大在该地区的活动。红海是影响地区权力平衡的关键地缘因素。这一战略海域的发展可能促使各国加强军备采购以扩大海上足迹，进一步推动该地区正在进行的海军军备重整。
三、海湾国家日益增长的海军建设雄心
为了对冲人们对美国安全保护伞不可靠的看法（也为了回应美国要求加强海合会对区域安全的掌握），海湾国家更加强调分摊负担与合作。为了减轻对美国第五舰队的依赖，海湾国家也开始推动外交关系多样化，并在过去十年中对海军能力进行了大量投资。因此，海湾国家的“海盲症”正在让位于更大的、更不平衡的海洋雄心。
首先，分摊负担。海湾国家分摊负担的方法是加强和扩大与美国的合作。海湾国家积极参与联合海上部队（CMF）——美国领导的跨国海上伙伴关系。同时，涉及美国海军和至少一个海湾国家的海军演习也在变得越来越频繁。2015年，在该地区开展了20次此类演习，2021年有33次，2022年有70多次，其中包括在红海展开的。但是，海合会内部的海军整合仍然有限，通过联合海上作战中心UMOC或美国领导的CMF特别工作组进行数据共享，很可能是最重要的合作进展。
其次，推动多元化的伙伴关系。近年来，海湾国家的海上双边和多边伙伴关系日益多样化。阿联酋在这一领域扮演突出角色，与埃及、印度、东地中海国家举行多次演习。阿曼是海合会唯一与伊朗举行联合海军演习的国家。2022年，阿曼和伊朗、中国、俄罗斯一起进行了两次演习。卡塔尔也采取了类似的方式，分别与巴基斯坦、印度举行了多次演习。值得高度关注的是，2021年11月，巴林、以色列、阿联酋和美国在红海进行多国军事演习。这是在亚伯拉罕协议框架下，两个海湾国家与以色列公开举行的第一次海军演习。
再次，海军能力和投入的增长。为了扩大其海上覆盖范围，海湾国家的海军现代化努力主要集中在用新的多用途护卫舰重组水面战斗舰队。然而，问题是该地区能否有效地消化这一水平的投入。沙特阿拉伯的采购计划是最具雄心的，且写入其2030愿景。阿联酋近年来的支出略低于沙特阿拉伯，并采取了一种更为务实的采购方式。与沙特相比，阿联酋的支出较低，部分原因是阿联酋具备更成熟的本土防御能力。然而，在2019年富杰拉海岸油轮袭击事件后，为了缓和紧张局势，阿联酋决定减缓其地区力量投射，重新调整其力量投放战略。阿联酋放弃了柏培拉（Berbera）海军基地项目，转而发展民用港口和机场。卡塔尔作为唯一拥有水陆两栖舰艇（LPD）的海湾国家，其雄心是将力量投射到海湾地区之外。然而，由于缺乏人力，卡塔尔在有效消化所有这些投入方面可能面临困难。阿曼皇家海军是第一个完成其舰队资源重组的海湾国家。由于其中立姿态，阿曼还将与伊朗、巴基斯坦建立一个联合海上安全中心，地点位于伊朗的查巴哈尔（Chabahar），旨在打击印度洋上的走私和海盗活动。巴林和科威特的资源有限，且由于美国在它们的领土上维持大量的军事存在，巴林和科威特并没有足够的动力使其海军或海岸警卫队实现显著的现代化。
最后，也门冲突提升了沙特等海湾国家的海军能力和意识。从红海南部的自主排雷行动到执行旨在剥夺胡塞武装宝贵资源的海上围剿，海湾国家的海军行动范围持续扩大，体现出海湾国家海军能力和意识的提升。一方面，海湾海军在应对不对称战争方面表现出了适应性；另一方面，阿联酋和沙特海军在战术和作战思维方面都取得了进步。可以说，也门冲突使海湾国家领导人重新聚焦于海军建设。
四、与雄心不匹配的能力
首先，海军意识的缺乏。2022年，IISS对海湾国家和伊朗的“海军意识”进行排名，从1到7分别为：伊朗、阿曼、阿联酋、科威特、沙特、巴林、卡塔尔。这一排名本质上很可能反映了历史传统。由于伊朗的进攻战略、也门的冲突和对基础设施的攻击，海湾国家已经开始更加认真地对待海上威胁。根据最近的研究，阿联酋和巴林甚至将海上安全威胁视为一个主要问题。然而，海湾国家的采购模式和缺乏正规化军事理念的状况表明，它们的海军意识仍比较淡薄。
其次，海湾海军仍然缺乏海上防空系统等基本能力对抗伊朗或胡塞武装的恶意行为。胡塞武装最近展示了反舰弹道导弹，携带100公斤到400公斤的弹头，能够威胁亚丁湾200海里范围内的船只。同样，伊朗海军也在寻求发展多种射程的导弹。然而，海湾海军并没有在海空联合作战以及情报、监视和侦察（ISR）能力，也没有对早期预警传感器系统投入大量资金，因此很难应对伊朗和胡塞武装的海上导弹威胁。
其三，人力也是一个很大的限制。海合会国家采购大型船舶以支持其雄心，但面临人力不足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的一种方法是增加船上和岸上的外国人数量，并接受外国人担任军官职位。然而，这种做法可能造成它们对其他国家如巴基斯坦的依赖。另一种依赖外国人力资源的方式是使用民用商船执行独立任务，例如运输武器和军用车辆。然而，这些舰艇只能承担有限范围的任务，而且比军事舰艇更脆弱。
对此，美国提出海湾国家增强无人设备能力（unmanned capabilities）的倡议（Task Force 59）。值得注意的是，中东地区最大规模海军演习IMX 2022，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无人系统的部署——包括80个这样的系统以及50艘船和9000名人员。发展无人作战系统，被视为挫败伊朗和胡塞武装的灰色地带战略的一种手段，受到了海湾国家的欢迎。无人系统通常适用于小范围任务，主要是巡逻和监视，不能完全代替船员，但可以略微减轻一些海湾国家的人力压力。在海湾及其周围海域的海军行动将继续依靠载人护卫舰或巡逻艇。
五、结论
（一）海湾地区安全架构的特征与未来发展。海湾国家不断发展的海军现代化努力受到了不断发展的区域海上安全架构的影响，该架构在不久的将来可能具有三个关键特征。一是海湾地区海上安全架构继续由美国主导。美国海军中央司令部负责监督所有主要的海军联盟，如国际海上安全结构（IMSC）、联合海上部队（CMF）和特遣部队（TF），没有理由相信这种安排会改变。尽管在政策上重新调整，但美国在该地区拥有最重要的武力态势。二是区域海上安全架构将变得越来越具有合作性。由于美国敦促海湾伙伴分摊安全负担，海湾国家不得不寻求多方合作来减少自身的压力。三是以色列的作用很可能会扩大。自从2020年签署亚伯拉罕协议（由巴林、以色列和阿联酋签署）以来，以色列已经加强了红海的存在。此外，以色列海军加入CMF的名单，这进一步支持了以色列的海上扩张。目前尚不清楚以色列融入海湾地区安全体系是否会引发与伊朗的局势升级。
（二）强化拒止（denial）和监测（detection）能力。海湾国家海军现代化努力的一个重要意图就是提升威慑能力。为了减轻伊朗的威胁，美国及其地区盟友依靠拒止和监测进行威慑。一是加强早期预警能力、海上防空系统和非对称战争能力。提高这些能力可信度的一种方法，是将该地区的空中防御系统与海军巡逻同步，并澄清合作伙伴之间的交战和援助规则。然而，这将需要克服政治因素限制，海合会各国应该改善彼此间的信任，并加强它们在地区问题尤其是伊朗问题上的协作，最终加强拒止能力。二是海湾国家持续监控伊朗及其代理人在海上恶意行为的能力，将严重破坏后者的威胁议程。随着海上传感器的数量越来越多，24小时动态感知将变得可行，且所有的海湾国家都表示有兴趣发展海上监测能力。三是发展海上拒止和监测能力，对冲美以干预伊核问题可能产生的外溢效应。如果美国和以色列选择干预伊朗核问题，海湾国家要么希望发挥作用，要么与此类攻击保持距离，这都要求海湾国家具备相应的海上拒止和监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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